獨立

曾經聽過不止一個父母希望他們一兩歲的幼兒能「獨立」一點。我沒有深入探討他們究竟在追求哪一個層次的獨立。如果是希望幼兒們能早點學會自己吃東西、自己脫鞋穿衣服、自己收拾玩具殘局，我舉腳贊成。但是我隱隱覺得有些家長是希望孩子可以早日獨當一面，不需要再整天黏著媽媽或者其他大人。弔詭的是，香港既非務農社會，需要孩子早日長大下田插秧；現代父母的生產力也已經大大下降，不像獅子山下時代五歲的大姐要揹著三妹，手抱二弟，好讓媽媽可以專心餵哺剛出生的四弟；那樣急著要把孩子的小手按在獨立宣言上宣誓是為了什麼呢？

 

對我來說，Audrey的獨立就像全球暖化，明知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大趨勢，卻暗暗希望冰河融掉的速度能盡量慢一點。每次一想到踏入青春期的Audrey將不斷拒絕我們跟她看電影吃飯逛街的約會，甚至會在房門口掛上「請勿進入」的牌子，內心只覺無限黯然淒清。老公一向扮演好人的角色，加上面對當Audrey過兩年步入嘰喳女孩期時很有可能會拒絕再跟爸爸親吻的威脅，更變本加厲地對小公主的所有要求絕無托手踭。身為壞人的我每當完成訓導主任的工作後，便會馬上走進電話亭變身成好人二號，默默的待在Audrey附近，讓她在需要安慰、鼓勵、或者只是玩得太累的時候，可以躲進媽媽的懷裡休息一下。在Audrey仍是把爸爸媽媽放在第一位的歲月裡，我們驕傲而快樂地擔當著跟水晶母體或電池充電器同樣功能的角色。

 

當耳畔隱約傳來冰河融掉時水滴發出的聲音，我把握機會每天享受著Audrey把她滾熱的圓頭依偎在我胸前的感覺。我把下巴頂在她的頭髮上，嗅著她頭髮散發出來的一種獨特的微酸味道，一邊試圖把這一切傳送到腦袋內置的時間囊裡，到Audrey長大以後，與她一起打開。